“曹衣出水”与“吴带当风”

发布时间：2019-09-02 10:05

“曹衣出水”与“吴带当风”

   将曹仲达、吴道子画格并而论之，较早见于北宋景德二年（1005）成书的黄休复《益州名画录》，文曰：“前辈画佛像罗汉，相传曹样、吴样两本，曹起曹不兴，吴起吴暕。曹画衣纹稠叠，吴画衣纹简略。

   关于“曹衣出水“与”吴带当风“的提出，成书于北宋熙宁七年（1074）郭若虚的《图画见闻志.论曹吴体法》文中提到历史上对曹吴的认识有两说，其一所指人物发生时间较早，分别是三国吴地曹不兴和南朝刘宋吴暕。另一说所指人物要迟，分别是北齐曹仲达和唐代吴道子。

  前一种说法见著蜀僧仁显《广画新集》，该书及作者已无从查考，郭若虚引述其书曰：“昔竺乾有康僧会者，初入吴，设像行道。时曹不兴见西国佛像，仪范写之，故天下盛传曹也。”“吴者，起于宋之吴暕之作，故号吴也。”

   后一种说法出自郭若虚《图画见闻志》：“按唐张彦远《历代名画记》称北齐曹仲达者，本曹国人，最推工画梵像，是为曹。谓唐吴道子曰吴。吴之笔，其势圜转，而衣服飘举。曹之笔，其体稠叠，而衣服紧窄。故后辈称之曰：＇吴带当风，曹衣出水＇。”今查张彦远《历代名画记》中，并未将曹仲达和吴道子作以比较，而是分别阐述，故郭若虚所言“吴带当风，曹衣出水”并非张彦远提出，而是郭若虚对世上传说的引述，即其所谓“后辈称之”。 

        有关先期出现的曹不兴、吴暕，南齐谢赫《古画品录》载：“曹不兴，不兴之迹，迨莫复传，唯秘閣之内，一龙而已。观其风骨，名岂虚成。”“吴暕：体法雅媚，制置才巧；擅美当年，有声京洛。”文中显示，时至南齐谢赫时期曹不兴的作品已近绝迹，唯有一龙造像得以存世，作品体现了曹不兴名声不虚。而刘宋吴暕之作与谢赫时代相去不远，应有作品存世，据谢赫言吴暕声明已远播北方洛阳地区。   

   时至北宋郭若虚时，曹不兴、吴暕作品均已失传，郭若虚二人画格也不甚清楚，在其《图画见闻志·论曹吴体法》中对曹不兴的记载，完全引用了谢赫的说法，对于吴暕则言：“声微迹暖，世不复传。”同书还表述，曹不兴和吴暕的影响力实际在唐代以前就已失势，并认为曹吴之说应推曹仲达和吴道子。

历史上出现两个版本的曹吴之说已为文献所证实，且均为衣着飘逸和贴体相对应，四人艺术创作均以擅长佛教人物著称。

  但对于历史出现的曹、吴两说，郭若虚主张以曹仲达和吴道子为宗，并对僧任显所说持怀疑。今联系曹不兴和吴暕约略同期的佛像着衣风格表现，对二人作品风格是否可能为“曹衣出水，吴带当风”予以阐述。     

     《广画新集》曰三国吴地曹不兴画佛像，是以西来样式为范本临摹表现。三国吴（220—280），时间约当贵霜王朝后期，在印度中部、南部及西北部地区分别存在三种风格的佛像样式，即秣菟罗、犍陀罗及阿马拉瓦蒂三种风格，其中前两者均为贴体佛衣，并且以汉魏时期中国南方佛像实物资料来看，均为秣菟罗风格。衣纹贴体于胸前作“U形排列，符合衣纹稠叠特征。同期吴地受到贵霜秣菟罗佛像风格影响是明确的，曹不兴仪范写之的西国佛画，为印度秣菟罗风格是有可能的，作品风格以衣纹稠叠见长是合理的。  

    吴暕生卒无从查考，其艺术活动应主要在刘宋年间（420—479）。现存两身刘宋年间的佛像，均为贴体通肩衣，但这并不代表同期南朝没有佛衣作飘举状的佛像，现有南朝褒衣博带式装束的佛像较早为齐永明元年（483），此距刘宋末年仅四年，其佛衣特征已是外展飘逸，在前文“褒衣博带式佛衣的再认识”一节中，已阐述了该款佛衣可能在东晋戴逵时期已出现。另据吉村怜《南朝的法门经普门品变相》考，成都万佛齐宋元嘉二年背屏造像，像背石刻画像中已见南式天人形象，且天衣飘展。刘宋年间出现褒衣博带式佛衣应是可能的，而吴暕画风，正式因为较好地体现了这款佛衣的风格特征而受到关注。  

    曹不兴和吴暕，一为其体稠叠，衣服紧窄；一为衣纹简略，衣服飘举。与秣菟罗佛像衣着及国人自创褒衣博带式衣着风格相合，将曹不兴和吴暕视作“曹衣出水”和“吴带当风”的代表是有一定历史依据的，或可视曹不兴和吴暕为第一轮“吴带当风，曹衣出水”。  

   文献显示曹仲达与曹不兴一样，也是以善画外国佛像著称，现存北齐印度式佛像，多为右袒式，风格有笈多秣菟罗和萨尔那特两种，前者衣纹稠叠，后者衣纹少刻或不刻，以曹仲达衣纹稠叠来看，其风格更近笈多秣菟罗式佛像。吴道子作品风格传世的《送子天王图》来看，人物服饰外展飘逸，与齐梁年间褒衣博带式立佛风格接近，这也是本土化服饰特征鲜明的衣着表现形式，其佛教人物画格应相去不远，这与吴暕风格类同。曹仲达与吴道子佛像画格，实为历史上第二轮的“吴带当风，曹衣出水”。  

  文献中出现“吴带当风，曹衣出水”之先期一说，以当时佛教教艺术的实物北京资料来看，其存在是合理的，二曹同为宗法印度秣菟罗地区佛像表现，只是时间不同，前者为贵霜时期，后者为笈多时期，而衣纹稠叠贴体，始终是秣菟罗风格的基本特征，曹所绘佛像实出同源。二吴则均是着重于本土化佛像的表现，所宗对象亦为同源，导致画格的类同。只是由于历史的变迁，先期的一说随着画作的湮灭，影响也趋于式微，而为后继者所取代。